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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甚至忍不住振臂高呼“万岁!陛下圣明!”。

他们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声音毫不顾忌地传入她的耳中:

“苍天有眼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些世家豪门,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吸咱们的血,吃咱们的肉,早该倒台了!”

“听说这些抄没来的财产,全部都会充入国库,以后用来减轻咱们的赋税、修建水利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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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真是圣明烛照!这才是真正为民做主的明君啊!替咱们铲除了这些祸害!”

“可不是嘛!那苏家米行,往年囤积居奇,抬高米价,害得多少人家买不起米!还有那魏家的赌坊,坑了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孙家放印子钱,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报应!这都是报应!”

……

长乐郡主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就像过街老鼠,人人都在喊打。

她从未想过,在这些她平日根本不屑一顾的“贱民”眼中,他们苏家,以及那些联姻结盟的世家,竟然是如此罪恶滔天的存在。

她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苏家供养了京城上下成千上万的伙计、工匠、佃户,是对朝廷、对百姓、对社稷有功的世家大族!

“不……不是这样的……”她喃喃自语,眼前一阵阵发黑,世界的色彩在她眼中迅速褪去,只剩下灰白。

就在这时,她看见几个官兵粗暴地拖拽着米行里的老掌柜。

“给本郡主放开他!”长乐郡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搀扶她的明月,向前跳了两步。

“郡主?呵!”那为首的官兵不耐烦地冷笑一声,“醒醒吧!现在还摆什么主子的谱儿?这些现在都是逆产!一律充公!相关人等,都要接受审查!您啊,有这闲工夫在这里闹,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跟陛下解释你们苏家这些年来,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吧!”

闻言,长乐郡主气得就要仰倒。

这时,街道另一头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队官兵押着几个被麻绳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人从赌坊方向走来。

长乐郡主定睛一看,心里不禁更冰凉了几分。那些被押解着的,竟是孙家家的几位平日里眼高于顶又长年泡在赌坊里的公子哥。

他们一个个衣衫凌乱,头发散落,神色惶恐惊惧,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完全没了往日里那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的气派。

也许,那些世家公子哥也没料到,有一天,这个世界会来个大洗牌。朝廷都不敢轻易摆动的百年世家,今日,竟然有人说动就动。

长乐郡主像金鸡独立一般单着一只脚,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她感觉脚下的大地都在寸寸碎裂,整个她所熟知、所依存的世界,正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速度轰然崩塌。

她眼睁睁看着苏家几代人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财富,正在一车车被拉走;看着那些曾经宾客盈门、日进斗金的熟悉店铺,正在被贴上冰冷的、盖着官印的封条;看着那些曾经在京城里可以横着走的世家子弟、姻亲故旧,如今如同猪狗般被绳索串连着,垂头丧气地被押往未知的、黑暗的命运……

她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父亲冠军侯巡视这些家族产业时的骄傲神情。

父亲指着那车水马龙的金字招牌,对她说:“你看清楚了,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我们苏家的根本,有了它们,咱们苏家就能在这京城里永远屹立不倒,就能与国同休!”

如今,这些被视为家族命脉的“根本”,正在她眼前,被强大的皇权毫不留情地连根拔起!

“不……不该是这样的……”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的街道上,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眼前这残酷的景象,“赵樽……你怎么能……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她再次想起那个国子监花园里练武的少年,想起他接过食盒时那抹转瞬即逝的温和微笑,想起他偶尔望向远方时,眼中闪烁的、如同星辰般明亮而坚定的光芒。

那些细碎的、被她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温柔瞬间,那些若有若无、让她猜测揣度了无数个日夜的朦胧情愫……

难道那些记忆,那些感觉,全都是她一个人的幻觉,全都是假的吗?

“郡主!郡主!”明月惊慌失措地蹲下身,用力扶住瘫倒在地的身子,声音里带着哭腔,“您别这样,您千万别这样!咱们……咱们先回府去,再从长计议,总……总会有办法的……”

可明月的话音未落,就见苏府的管家连滚带爬地从街道尽头狂奔而来,老远就带着哭腔嘶声喊叫,那声音充满了绝望。

“郡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冠军侯府……冠军侯府也被官兵抄没了!他们……他们带着圣旨,说若遇抵抗,格杀勿论或全族流放!我们……我们不敢拦,也拦不住啊!”

“轰——!”

长乐郡主心中最后的一根支柱,也彻底崩塌。

长乐郡主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最后的景象是丫鬟和管家那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以及周围官兵和百姓模糊晃动的身影。

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她身子一歪,彻底晕厥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当长乐郡主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力。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布满蛛网的房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劣质熏香混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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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的被子粗糙硌人。

“郡主,您终于醒了!”守在床边的明月见她醒来,立刻红着眼圈凑上前,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后怕。

另外几张焦急而熟悉的面孔也围了过来——是管家和另外两个侥幸跟出来的仆役。

长乐郡主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虚软的身体,头脑仍是一片昏沉。

茫然地环顾着这间狭小、简陋、家徒四壁的房间:“这……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管家上前一步,神色带着凄惶,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回郡主……这、这是城南的一家小客栈,最……最便宜的那种。冠军侯府已经被查封了,咱们名下所有的宅邸、别院,也全都……全都被官府没收了。陛下他这是铁了心,不想给咱们这些世家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啊!”

长乐郡主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微微颤动,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消化这个过于残酷的信息:“全部……都没了?一点……都没剩下?”

管家沉重地点了点头,“除了咱们当时身上带着的一些细软金银,还有老奴机警,提前藏在身上的一点应急首饰……其他的,什么都没能带出来。官兵们动作太快,根本不给我们任何收拾细软、转移财产的机会啊!”

长乐郡主下意识地再次环顾这间狭小破败的房间。褪色发黄的墙壁,吱呀作响的破旧桌椅,窗外传来市井小贩嘈杂的叫卖声和劣质油烟味……

这一切,与她记忆中那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仆从如云的冠军侯府,与她那间熏着名贵香料、布置得精致典雅、摆满了奇珍异玩的闺房,与府中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珠宝玉器……形成了无比尖锐、无比讽刺的对比。

一切……真的都没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前呼后拥,高高在上的地位……转眼之间,烟消云散,如同镜花水月。

“呵,哈,哈哈哈……”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怨毒和绝望。

“好!好一个赵樽!好一个陛下!真是……真是赶尽杀绝,一点活路都不留啊!做得真绝!真绝啊!”

管家和丫鬟们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言语,只能等她这阵失控的情绪发泄过去。

良久,长乐郡主才止住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管家见她情绪稍平,才小心翼翼地再次上前,压低声音说道:“郡主,事已至此,伤心愤怒皆是无用。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想办法尽快离开京城,去往其他尚未受到波及的州县,投奔……投奔一些远房亲戚了。他们或许……可以看在往日情分上,收留我们一时。”

长乐郡主沉默着,如同泥塑木雕。

许久,她才极其艰难、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如今的她,除了放下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去投奔那些平日里或许根本看不上眼的远亲,祈求一点可怜的庇护之外,确实已经……别无他法了。

然而,就在他们几人收拾好那寥寥无几、勉强塞满一个小包袱的行李,准备悄悄离开这间令人窒息的客栈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店小二惊慌失措的阻拦和哀求声。

“军爷!军爷们!这是怎么了?小店都是本分生意人啊……”

“走开!我们要查看这里是不是三大世家的产业!陛下有旨,一处都不能放过。阻拦者同罪!”

管家脸色骤然大变,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窗缝向外窥探。

他只看了一眼,他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回头看向长乐郡主,“不好了!有官兵来查探了!他们……他们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一网打尽啊!”

长乐郡主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跳着冲到窗边,顺着管家的视线向下望去。

只见客栈那小小的院落以及门前狭窄的街道,已经被至少二三十名杀气腾腾的官兵团团围住,水泄不通!他们的铠甲胸前,写着一个“苍”字。

带队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仿佛感应到了长乐郡主的目光,那名带队的军官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精准地射向了她所在的这扇窗户!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骤然相遇!

那一刻,长乐郡主倒抽一口凉气,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