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送乌行(25)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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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冲和道长已经在亭子里坐了一整夜,在他面前的石桌上,赫然摆着几根长短不一却整齐码放的木棍。而整个夜晚,他都在抵御自己抓起木棍在双月下抛出的冲动。
之前数日,尤其是中旬以后,即便是长安少年郎也能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大英的最后一支核心主力外加皇帝、大宗师本人被钉死在关中,只能枯耗时日,静待其余各处战场结果……这种防御姿态下的无能为本身就足以动摇所有人的决心,何况外面战场也都普遍性处于防御姿态,一旦失败,就会对整个大英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这种情况下,加上之前的劝降信,要是长安内外能安稳,那可真是白皇帝英明神武,四御再世了。
而对于冲和道长来说,对局势的判断则会进入一种更玄妙的状态……身为大宗师,尤其是善于观测天意的大宗师,有时候算一卦就行了。甚至不需要算卦,仅凭心神不安都能猜到可能是局势在恶化。
冲和现在就是这样,他从中旬开始,近来一日比一日焦虑,而从昨日开始,更是一日夜都不得安睡,他便晓得,局势要大坏了。
那么为什么不扔一下木棍呢?
当然是因为这位大宗师心知肚明,自己临到跟前被拉下水,必然会付出巨大代价,只是万万没想到代价会来的那么快罢了……没必要。
就这样,又坐了许久,冲和拿起那些木棍,起身准备离开石亭,却不料可能是当今天下第一修为的他居然一个趔趄,被石阶绊了一下,人当然没有摔倒,木棍却洒落一地。
冲和打眼一看,心中竟然没有丝毫波澜——无他,卦象竟然跟当日在大河上为白横秋算的最终结果一样,也就是闲-次八:赤臭播关,大君不闲,克国乘家。
乃是入室、克国、乘家之兆。
只是这次不需要扔三次才出来了,只是一跌,便是这个结果。
还什么三月……不过是半月罢了。
白横秋修为比不上冲和,可即便如此,这些天他也有些神驰精摇之态……只是作为皇帝,不能表露出来而已……身后长安城内的那些动静他得假装不知道;白有思在空虚的蜀中一日扫荡数郡,真真入无人之境,他得把军报藏起来;甚至,他还得如上朝点卯一样,每日与张行在武关道大战。
可即便是武关道上的例行对战,局势也在发生变化。白皇帝能清楚的感觉到,张行大宗师的修为越来越稳固,参战的踏白骑越来越少不说,牛河、魏文达这两位都开始轮休了,即便如此,黜龙军都还在每日十里、五里向前推进。
大英这里,也真不是坐以待毙,而是真的尽力了。
去东都的使者就没停过,去往南梁的使者已经出发了,但注定来不及;陇上的援兵发了,河东放弃了,韩长眉也出发了;囚徒赦免了,官仓的粮也放了……但一切的一切依然在向着糟糕的局面进展。
“什么叫潼关遭袭?”白横秋大为震惊。“雄伯南渡河去弘农了?”
“不是!”刘扬基赶紧重申了一遍。“是张虔达……”
“我知道是张虔达,问题是张虔达如何敢打潼关?”白横秋无奈询问。“是司马正直接降了,全军来攻潼关?还是张行招降了张虔达?又或者是雄伯南渡河,占据了弘农,张虔达进退不能,单独一军降了黜龙帮?”
“不知道。”刘扬基无奈言道。“突然动的,就是今日上午。”
白横秋站起身来,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毫无头绪。
倒是一旁白横元若有所思:“会不会张虔达早就跟黜龙帮暗通曲款,只是此时来动呢?”
“是替什么事情做遮掩吗?”司清河忍不住插嘴。
“遮掩称不上,就是让我们反应不及。”白横元肃然道。“或许事情马上要起变化……就是这一晃而已。”
其余人其实并不以为然……道理很简单,鞭长莫及。
因为大宗师立塔的缘故,其余几处战场都在关中之外,就连晋地那边,人家打到河东被摸了一下都往后撤了,何况是他处?
“无论如何,得速速支援。”刘扬基无奈提议。“潼关那个位置,总不能放着不管,便是要晃我们,也得认。”
“谁去支援潼关?”白横秋当然晓得这些人的心思,立即压过这些发问。
刘扬基当仁不让,拱手相对。
白横秋点点头,便要应许。
就在此时,司清河可能是真急了,赶紧出言:“陛下,其他各处还是要警惕的,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司总管有什么言语?”白横秋蹙眉相对。
“臣在蜀中素有经历,如果能让臣去蜀中,必能与吐万老将军一起守住成都。”司清河言辞诚恳。“成都在手,关蜀一体,咱们就能保住元气,将来反攻也能更从容一些。”
“话虽如此。”白横秋早就猜到对方要如此,当场驳斥。“但如今关中胜负才是生死存亡之局,若要为成都得失而分散兵力,岂不是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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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清河便要解释他自己一人便可,孰料,旁边白横元忽然向前半步,拱手以对:“陛下,臣也愿去潼关支援。”
司清河心里一惊,晓得自己过了火,赶紧低头,不再言语。
“不用。”白横秋摆手以对。“潼关这么近,我亲自来吧!下午让冲和道长去与张行做分说,你们都好生歇息。”
众将自然无话可说,刘扬基等人也赞同,听这位皇帝的意思,明显是担心夜长梦多——毕竟有人叩潼关其实无妨,关键是不能拖延下去,再让人心波动。
所以,必须要出重拳!
当时议定,白横秋亲自往潼关而去,却不腾云驾雾,也不张牙舞爪,而是率两三百骑精锐不吝马力飞驰而往,区区两百里而已,中午出发,沿途在可能是当今天下最宽阔的驰道上换了两次马,傍晚前便已经赶到。
入得关内,守将牛方盛大惊失色,匆匆询问皇帝来意,晓得对方是来支援后自然无话可说,便按照对方要求,紧急发动反扑。一出城,还未摸到对方营地边缘,便惊动关外营地,随即,兵马尚未全动,先有一处真气闪烁,往阵前关外而来,结果尚在半空中,也就是凝丹、成丹这一层最难把控自己的阶段,天上地下各自显化出一张巨大棋盘来,横竖密集,上下一兜,赫然就是一套天罗地网,将那处真气如猴子一般捆缚妥当。
张虔达既被半空中拿出,也无审问,也无招降,只是如农民用连枷拍打麦子一般,被从半空中往一旁山头上去拍,连拍了七八下,估计都成肉泥了,方才没了显化,流了一地。
看的出来,这位用棋盘做显化的大宗师心里有气,让张虔达给撞上了。
解决完战斗后,牛方盛心惊胆战,匆匆将战场交给副将回城来面圣,孰料圣驾竟然在摔死人后直接回长安了,这让牛方盛觉得自己逃过一劫的同时,不免又愈发惶恐起来。
另一边,白横秋既有些愤愤失态的意思,也委实不敢耽误时间,解决了张虔达后就匆匆折回,因为已经天黑,也不再担心张行会有警觉,干脆弃了随从,径直往长安去。
可不知为何,四更天的时候,鸡都开始叫了,他才缓缓入得长安宫室内。
长安宫室乃是大魏建国时专门营造扩展的,规制自不用说。然而,张行塞兵武关道,逼的关中主力摆到了蓝田大营,此间既无枢机之务,也无皇室威仪。更要命的是,白横秋年老方才起兵,因为要拉拢白三娘的缘故一直没有立太子……不是没有人选,他看上的其实是自己的幼子,今年才十二岁,乃是当年白有思带着张行、钱唐来见他时前一年出生的,要的就是借着大宗师抵御寻常伤病的优势好好抚养此子最重要的十年。
但这其实还是一个结果,那就是几个大些的孩子,俱对他有些疏离,甚至暗藏鬼胎。
反映到这长安宫室内,自然就更显得空空荡荡,凄凄惨惨了。
就这样,白皇帝也不喊人,也不多事,一个人坐到了那座他中年时就垂涎的龙椅上,亲自打开几处窗门,任由夜风与月光自行滚入,将他白发与玄袍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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