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4章 发参考,挂我的通讯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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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拉开百叶帘,光涌进来,给简陋的房间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远处,卡内基梅隆校园那些现代建筑的轮廓,在淡蓝的天幕下清晰起来。
“一个猴一个拴法。”李乐开口,“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照搬这书卷气。”
“底特律跟这儿情况能一样吗?芝加哥那治安环境能行?咱们那儿的老工业基地,包袱更沉,路径依赖更深。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照搬这套。但终归,这是个敞开思路的事情。”
“别老整天盯着卖地、招商、搞房地产那三板斧。土地卖一寸少一寸,房子盖一片,债垒一堆。”
“科技会迭代,产业会兴衰,但教育这玩意儿,只要种子还在,土壤没彻底板结,它就能延续,能滋生新的东西。它带来的经济效益,细水长流,附着性强,还能提升点……嗯,算是城市气质吧。”
“鹰酱虽然毛病一堆,内部撕扯得厉害,可有些地方,它这老狐狸确实蹚出了路,有值得扒开看看的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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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身,背靠着窗台,光线从身后透过来。
“就比如这转型,我琢磨着,大概有三种,像三面镜子,照出的结局不一样。”
“哦?哪三种?”曹鹏推了推眼镜,来了兴趣。
“第一种,被动去工业化。”李乐掰着手指头,“就像底特律,或者咱们那边一些地方,产业说塌就塌了,是被市场浪潮拍晕在沙滩上,措手不及,人口跟着工作一起流失,城市跟着产业一起空心。这是最惨的一面镜子,照出来的是放弃治疗,躺平,等死。”
“第二种,主动去工业化。”他竖起第二根手指,“有点壮士断腕的意思,知道老的搞不下去了,主动关停并转,但重心可能放在了腾笼,至于换什么鸟,还没太想清楚,或者换来的鸟不那么给力。过程痛苦,结局未卜。”
“第三种,就是匹兹堡这种,叫它 选择性去工业化嫁接知识性再工业化。”李乐的眼睛里划过一道光。
“它也不是一夜之间就把钢铁厂全炸了。它追求的是多样化策略,今天依然有制造业、能源业存在。但它的选择,在于把最大的宝,押在了自己原有的、最优质的资源上,不是地下的煤和铁,而是地上的大学和大学里的脑子。”
“它用大学的书卷气,去对冲、去转化、最终去覆盖那铁锈气。把钢铁工人变成码农不太现实,但它通过职业教育培训当地人获得新技能,同时更重要的,是让顶尖学府成为吸引全球高端人才和资本的磁石。”
“谷歌、微软、亚马逊这些巨头为什么来?是因为这里有卡耐基梅隆的机器人研究所,有他们需要的天才。这不是简单的产业替代,更像是用高密度的知识资本,在城市原有的工业筋骨上,嫁接培育出了一套全新的、以创新为导向的循环系统。”
李乐顿了顿,总结道,“这三条路,内核不一样,需要的前提条件、付出的社会成本、最终抵达的彼岸,可能都大不相同。”
“匹兹堡这面镜子之所以亮,不是因为它轻易成功,而是它找到了一条依托自身最长板、在废墟上重新定义生产力的路径。这路径没法复制,但里面的眼光和思路,值得咂摸。能借鉴一点是一点,总比闭着眼睛一条道走到黑强。”
曹鹏听着,慢慢点头。他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来自全球的顶尖头脑,想起身边的挣扎与奋斗,再结合李乐这番话,似乎对脚下这座城市,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行了,别深沉了。”李乐一拍他肩膀,打断了短暂的沉默,“收拾完了没?”
“完了。”
“成,走吧。”李乐走过去,拎起自己那个轻便的旅行袋,“咱们去西海岸瞧瞧,硅谷那地方,到底长了个啥样,是流着奶与蜜,还是也一肚子硅胶。顺便,”他冲曹鹏眨眨眼,“带你去见个‘神人’。”
“神人?谁啊?”曹鹏好奇。
“见了就知道。”李乐拉开门,“一个能把梦做得比好莱坞科幻片还绚烂,同时也能把投资人、合作伙伴、甚至他自己,都逼到墙角的……偏执狂建筑师,保证比你调试最顽固的Bug还有意思。”
两人步出公寓楼。匹兹堡的天空湛蓝如洗,昨夜的思索与万言书,仿佛都凝成了背包里一份沉甸甸的电子文档。
。。。。。。
奥克兰国际机场的到达大厅弥漫着长途飞行后特有的倦怠气息。合成纤维地毯吸附了无数鞋底的尘土,在日光灯下泛着陈旧的灰白。空调鼓吹的风很大,却压不住人群散发的体温与焦虑混合成的微腥气味。
电子屏上航班信息不断刷新,红绿字符跳动,像这座港口城市紊乱的脉搏。
李乐和曹鹏刚取完行李往出口走,大厅右侧海关通道传来一阵喧嚷,夹杂着英语急促的质问和中文慌乱的辩解。队伍停滞了,后面的人伸长脖颈张望。
是一对明显能看出从国内来的老夫妻。
老头约莫七十上下,穿着熨烫得过于板正、似乎专为出国购置的浅灰色短袖衬衫,头发花白稀疏,此刻正涨红了脸,双手比划着,嘴里反复说着“这个……这个不是……是吃的”,声音干涩而急切。
旁边的老太太身形瘦小,紧紧抓着一个褪色的帆布行李袋,另一只手无措地拽着老头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惶恐,像两只骤然暴露在陌生旷野里的、失了巢穴的老雀。
他们的行李摊开在地上,一个老式的人造革行李箱,拉链半开,里面衣物被翻得有些凌乱。
隔着几步,能瞧见是几包真空封装的吃食,暗红色的卤肉、灰白的霉菌干酪似的物事,还有几个捆扎结实的塑料袋,隐约可见深褐色的根茎状物体。
一位脸颊上有几点雀斑的海关官员,正皱着眉头,用略显生硬的语气说着什么,手里拿着一个打开的记事本,另一只手指着那些包裹。
老人显然没听懂,老先生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含糊的音节。老太太更慌了,手在口袋里摸索,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护照和几张叠成小块的纸,递过去时手指微微颤抖。
队伍开始有人不耐烦地咂嘴,一个西装革履的亚裔男瞥了眼手表,用普通话低声抱怨,“又是带违禁品……”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华人旅客听见。
老先生的脸涨红了,不是愤怒,是一种混合着窘迫、无助的赧然。
老太太则像没听见,只死死盯着官员的嘴,仿佛想从那些陌生的音节里榨出一点可解的意味。
李乐脚步停了。曹鹏也看见了,两人对视一眼。
“去看看。”
“诶。”李乐对曹鹏低语一句,便迈步走了过去。曹鹏收起手机,赶紧跟上。
“Excuse me, officer。”李乐没挤到近前,隔着两个人,“这两位老人似乎遇到了些困难,需要翻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