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5章 嘿,伊凡娜!!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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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世贸遗址那沉郁的、被强光灯照得发白的“空”里走出来,沿着狭窄的威廉街向北,没走几个街区,周遭的空气质感便悄然变了。
之前那片“归零地”带来的、近乎宗教场所般的肃穆与滞重,迅速被另一种更紧绷、更密集的“场”所取代。
不是声音陡然增大,入夜的金融区甚至比中城安静,而是某种无声的压强。
街道骤然收窄。两侧是动辄数十层、以花岗岩与石灰岩筑就的摩天楼,新古典主义的浮雕在投下的阴影里沉默地俯视。楼宇挨得极近,几乎在头顶挤压出一线扭曲的、被霓虹与楼内灯光反复浸染的暗紫色天穹。
这便是华尔街了。
若不到现场,确难想象,这条全长仅五百多米、最窄处不过十一米的弯曲街道,便是那个概念上吞吐全球资本的“金融中心”。
李乐环视左右,路灯是老式的煤气灯样式,昏黄光晕勉强照亮湿漉漉的、印着各色公司logo的井盖和略显逼仄的人行道。
此刻已过八点,白日里西装革履、步履如飞的人潮早已退去,只剩下零星几个迟归的身影,提着公文包或电脑包,神色疲惫地钻进等候的黑色轿车,或是走向更深的地铁入口。
大多数楼宇的一二层还亮着灯,那是彻夜不休的保洁或安保,更高处则是一片片规律性的、属于加班隔间的光点,像蜂巢里尚未休眠的工蜂,固执地在黑夜中标记着自己的位置。
“是不是有点.....名不副实?”伍岳推了推眼镜,低声道。
一队游客,正在台阶下拍照,闪光灯短暂地刺破昏暗。
“……所以咯,各位团友,现在嘅华尔街,同电影里、书本上描绘嘅,已经唔同晒啦。”似乎是为了回应伍岳的疑问,一个操着粤语普通话的导游声音传来,“所以啦,九十年代网络兴起,好多大行觉得不必挤在这里交贵租啦,后勤部门、数据中心早就搬去新泽西甚至中城。再加上零一年那单事.....”
“依家留喺度嘅,除咗交易所,就系啲象征意义大于实际嘅总部啦,真正落盘搏杀嘅,可能喺芝加哥,甚至伦敦、红空......留在这里的,更多系一种象征,同埋交易所本身。”
李乐竖起耳朵听了,对伍岳笑道,“听见没?概念上的中心。血肉,或者说,钱肉,早就转移了。留在这里的,是骨头,是神殿,是符号。真正的交易,在更宽敞、更明亮、网速更快的地方进行。”
伍岳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门庭森严的入口。
纽交所那着名的科林斯柱廊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光,门楣上那组“测量农业与商业”的雕塑,人物衣袂的古典褶皱里仿佛都凝着经年的铜绿与股票的涨跌。
“感觉……像是个褪了色的神龛,”他斟酌着词句,“香火钱依然丰厚,但真正做法事的大和尚,未必还天天住庙里了。”
“呵呵呵,”李乐一耸肩,“神龛还在,仪式感拉满,但资本这尊佛,早就是云游四方、随网线显圣了。”
他抬头望着那些高耸入夜空的楼顶轮廓,那些镶嵌在古老或现代建筑立面上的、一个个在夜色中依然闪烁或沉寂的招牌。
高盛、摩根士丹利、运通.....有些楼层灯火通明,隐约可见伏案的身影或会议室玻璃墙内晃动的人形;更多的窗户则是黑的,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
这条街,与其说是一个实体的工作集群,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仍在惯性运转的图腾,一个被资本自身流动性不断掏空又不断重新注入意义的符号。
快了,他心想,也就这一两年,脓包一破,这里还会经历一次更彻底的、信仰崩塌式的撤离潮。
那些此刻还亮着的灯,不知有多少会永久熄灭。
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哈德逊河吹来的微腥水汽,有附近餐厅飘出的最后一点咖啡残香,但更深层处,似乎还残留着白日里无数电话、交易指令、电子脉冲摩擦过的、一种近乎臭氧般的锐利气息,混合着纸张、焦虑与巨额数字虚拟流动后沉淀下的、冷冰冰的金属余味。
“这就是财富的味道,已经不是钱币的油墨香,是量化跑过的热量,是风险对冲后的静默,是杠杆撬动地球时,支点发出的、凡人听不到的呻吟。”
两人踱到纽交所正门前。巨大的丑国国旗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保安隔着玻璃门,目光平静而戒备地扫过他们。
伍岳四下张望了一番,忽然问:“诶,那头牛呢?不在这儿的?不是说纽交所门口的铜牛么?”
“谁告诉你铜牛在纽交所门口?”
“不都这么说么,”伍岳有点茫然,“象征华尔街的铜牛,纽交所门口的铜牛。”
“那是宣传需要,把象征物和实体地方便地捆绑销售。”李乐解释道,“那头牛,其实就是个违建,在这儿就站过一晚上的岗。”
“违建?”
“昂,那年一个叫迪卡莫迪的艺术家,自己掏了三十多万美金铸的。铸好了,怎么亮相?他玩了个狠的——趁着圣诞节前后,月黑风高,用一辆大卡车,把这尊三吨半的大家伙直接运到纽交所门口这棵梧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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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跟做贼似的,卸货,摆放,完事儿一溜烟跑了。纯属违章建筑,还是夜间突击施工。”
伍岳听得张大了嘴,想象着那个荒诞又充满草莽气的画面,“就这么.....放了?”
“昂,放了。第二天交易所的人上班一看,嚯,门口堵了头这么大的铜牛!警察也懵了。按照规章,这肯定得挪走。可消息传开,市民和媒体不干了,觉得这牛有意思,象征力量和希望,好运呐!”
“舆论一起,市政当局也就顺水推舟,没让它流离失所,不过,纽交所门口是不能待了,就给挪到了南边儿。”
“要这么看,这件事儿,和华尔街倒是很配。蛮干、投机、舆论博弈与最终妥协,确乎像是这片土地某种底色的微型寓言。不过,你现在去纽交所门口,只能跟这几根石头柱子合影,想摸牛蛋求财运,得往南走几条街。”
“摸牛蛋?”伍岳失笑摇头,“这算什么习俗。”
“心理按摩呗,跟去庙里摸石碑、投硬币一个道理。不过,”李乐话锋一转,眼睛里闪过一点狡黠的光,“走,带你去个地方,我觉着以后绝对比那铜牛要……嗯,意味深长得多。”
“那……咱也去摸摸牛蛋?”
“肯定得去,不过,”李乐目光却投向街道斜对面,手一指,“先去那儿。我敢说,过不了几年,那地儿,绝对比蹲着的牛要牛逼得多。”
“那儿?”伍岳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
街对面,一栋不算最高、但体量敦实、以深色玻璃与浅色石材为主的现代主义风格大厦矗立着,在周围新古典主义的厚重楼群中略显“年轻”。
门厅雨棚上方,一行简洁的金色大写字母在夜色中泛着光,“The Trmup Buil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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