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残阳铁序,弦上东风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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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铁水,泼满了天空,将东门外那片连营数里的粥棚,都镀上了一层悲壮的橘红。
风是冷的,像一把淬了冰的钝刀子,一下下地刮在人脸上,似乎能将骨头里的热气都一并刮走。
可数十万人的呼吸汇聚成的白雾,又硬生生将这片天地烘成了一方独立、滚烫的人间,与外界的肃杀彻底隔绝。
这里没有喧哗,只有一种比喧哗更具力量的死寂。
数十万百姓自发地排着长队,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像一条沉默的、望不到边际的黑色长河。
他们静静地蠕动着,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麻木,和对眼前那口热粥最原始、最纯粹的渴望。
粥棚之前,永安侯常乐那身华贵的狐裘早已不知被丢到了哪个角落。
他只着一件寻常的员外袍,学着伙计的样子,双手握着一把比他胳膊还粗的巨大木勺,用尽全身力气,在几乎能没过人头的大铁锅里,一下一下,笨拙地搅动着。
滚烫的粥汤蒸汽混着柴火的烟气扑面而来,熏得他脸通红,一双精于算计的眼睛里,也第一次,被熏出了几滴泪水。
他从未觉得这米粥的香气如此真实,冲刷掉了他身上那股子檀香与墨香的虚浮,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脚下这片土地,是活的。
纯乡侯李玉更是干脆挽起了袖子,将那件碍事的侯爵外袍扔在一旁。
古铜色的小臂上肌肉虬结,亲自将一袋袋沉重的米粮从车上扛下,再“砰”的一声砸在锅边,那动作,比他府里最得力的下人还要卖力。
他闻着空气中那股子熟悉的,混杂着汗水与尘土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北境边关,与袍泽兄弟们围着一口行军锅,分食马肉的岁月。
李玉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有疲惫,有肉疼,但更多的,是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脚踏实地的踏实感。
百姓们的目光,已经很少落在他们身上。
那一道道目光,越过这些笨拙的侯爷,越过那一口口升腾着热气的铁锅,最终,都汇聚在了高高悬挂于粥棚之上的,那几面用最粗糙的红布写就的巨大横幅之上。
“萧氏”、“常氏”、“李氏”。
那不是商号,那是他们的帅旗。是这漫漫寒夜里,唯一还愿意为他们点亮的一盏灯。
终于,当宵禁的梆子声从遥远的城内,悠悠传来,最后一锅粥也见了底。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得几乎要与地面平行的老妇,颤抖着双手,从常乐手中接过了最后一碗尚有余温的米粥。
她没有喝。
浑浊的老眼里蓄满了泪水,只是将那只缺了口的粗陶碗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失散多年的孩子。
在那数十万道目光的注视下,她缓缓地,朝着粥棚的方向,朝着那几面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的红色帅旗,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动作迟缓,却重如泰山。
与外界那无声静默的氛围截然相反,云安侯府的内堂,像一个烧得滚烫的蒸笼,甜得发腻。
地龙将整个厅堂烘得温暖如春,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和舞姬身上传来的脂粉气。
云安侯王景正半倚在虎皮软榻上,用一双银箸,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片薄如蝉翼、尚在冒着热气的鹿舌,姿态优雅地喂进怀中美貌姬妾那微微张开的红唇之中。
“一群贱民,给口吃的就跟你摇尾巴,”他看着姬妾满足的媚态,发出一声轻佻的嗤笑,那张浮肿的脸上,满是深入骨髓的麻木与残忍,“跟喂狗,又有什么区别?赏他们一口吃的,他们还得跪下来谢恩呢。这京城,终究还是咱们的天下。”
同一时刻,靖王府的书房,清冷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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