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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枭顿了顿,低声再道:“师父想了想,信道者不可为道而死,太平盛世道士诵道,天下大乱道士下山。要活着,猫有猫路,鼠有鼠路,这路,便接着走下去了。”

清越观哪里需要香火嘛。

需要的明明是战火。

草长,还沾着露水。

露水拂弄在鞋履素面上,没一会儿就浸湿了鞋袜。

山月借月光,歪头看薛枭。

“我来时,才四岁不到。师父拎着我去那儿——”

薛枭极具忧患意识地带了一柄伞,一抬手,油纸伞伞尖指向不远处的小瀑布:“...把我剥光,丢瀑布下面扎马步,扎够半个时辰换一个馍吃,扎够一个时辰能吃一块肉。”

听起来有点惨,但山月抬头,却见薛枭还是笑着的。

温和地、追忆地笑。

“我一口气扎了两个时辰,想换一碗肉臊面吃...”薛枭笑意愈深:“然后师父说不作数,他不认账。”

这老道!

山月莫名捏了捏拳头。

“然后师父同我说,这世上谁也不能信,只能信自己的亲娘。”薛枭拿伞当刀把砍长草,耸了耸肩:“让我以后睁着眼找媳妇,别看脸,只看心——”

想了想,薛枭加了一句:“但你脸和心,都好看。”

山月面上一红。

万幸夜黑,神色无从追索。

“最后吃到肉臊面了吗?”山月问。

薛枭展眉笑起来:“吃到了。师父刚说完叫我谁也别信,紧接着就从篓兜里掏了碗面出来。”

山月也跟着笑起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道士能杀人吗?”

“不能。”薛枭回答得很快。

山月挑眉。

“今日师父、师兄弟们不也没将人杀绝吗?”

薛枭耸耸肩:“道家有云,伤害众生,罪积祸深,殃流后世...他们只拿木刺伤人,收人性命者或是血流而尽,或另有其人,规则之内,上下变通,内容自洽,道理无限。”

山月愣了愣,随即笑问:“你怎么从未与我说过这些往事?”

薛枭单手执伞,抬起眼眸,神色认真:“你从未问过。”

山月心下一震。

是。

她从未真正关心过身边人的来历、心境、去向,包括水光。

她把自己当作旁观者,凡尘的旁观者,匆匆看过,便匆匆离开。

而薛枭拥有与她截然不同的心境!

薛枭也有大仇要报,他却不似她这般钻进牛角尖出不来。

“疯狗”只是他的保护壳,实际,他内核极稳极强,钻进规则里拼命寻找机会

——而她,一开始便抱着“以命换命,以一换一够本,以一换贰是赚”的心态,所以她才会喜欢“一年蓬”,所以她才会一再拒绝薛枭,所以她画不了真正想画的景象,所以她最初与水光会有冲突...

命,是自己活下来的。

路,也该自己想通了去走。

规则之内,上下变通。

吊死在原地的,只有无路可走的人。

山月蜷了蜷手指,喉头有些发涩:“若我,若我一直说不...你会走吗?”

薛枭微愣在原地,片刻之后,极沉极重地轻轻摇头:“不走。”

轻轻两个字,雷霆万钧。

“轰隆——轰隆隆——”

果然,南边的厚重的云层已蓄势待发,后半夜的那场雨,伴随着雷电轰鸣声“唰唰”落下。

雨滴像樱果。

砸在地上、树叶上、水面上、腐烂的泥土上,和薛枭血污的面容上。

血迹沾满身,薛枭的眼睛却亮得像暗处伺机而动的野狼。

山月不动时,他可以是飞鸟。

山月松动时,他亦可为疯狗。

疯狗为了抢活命的骨头,什么都做得出来。

“绝对不走。”薛枭声音极沉:“你抗拒与否,与我无干,皆不认账——这一课在我四岁就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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