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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京师德胜门的晨雾还未散尽,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撕得粉碎。那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嗒嗒嗒”的脆响,像一串火星子滚过干燥的柴草,瞬间点燃了城门口的喧嚣。

“让让!都让让!辽东军报——辽东大捷——”

传令兵的嘶吼裹着风冲过来,他身上的甲胄沾着些未干的泥点,藏蓝色的号衣被汗水浸得发深,背后那面“急”字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边角处磨出了细密的毛边。

马是匹辽东神骏的枣红马,此刻浑身蒸腾着白气,四蹄翻飞间,铁掌与石板碰撞出的火星子溅到路边,惊得几个挑着菜担的小贩连连后退。

除了这传令兵,身后还跟着几个甲士,可见他们护送的战报何其重要。毕竟加急战报传递的成本很高,往往是一个人或两个人,三人以上就能证明这情报极其重要,不容有失误。

这领头的传令兵是个总旗约莫二十出头,能领上这个差事,可见他是徐天爵的亲信,不然也不可能让他去,很大可能是徐家的家生子。

他脸膛被北方的风刮得黝黑,毕竟这一路上的太阳可遮蔽不了,额角一道新疤还泛着红,想来是赶路时不小心被树枝划的。

他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是多日未得好好歇息,可那双眼睛里却燃着团火,每喊一声“大捷”,声音都带着抖,不是累的,是激动的。马跑得急,他腰间的水囊撞得甲胄叮当作响,囊口塞着的布条被风吹得来回晃,里面的水怕是早就喝光了。

“哎哟!这兵爷跑得够快的!”城根下摆摊卖胡饼的王老汉手一抖,芝麻一下子就倒多了。他抬头望了眼那疾驰的背影,又低头用手慌忙拢着芝麻,毕竟这玩意可不便宜,而且嘴里也不停歇,“看这架势,莫不是辽东那边有好消息了?可别是打了败仗,又要额外征税。”

老汉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显然知道辽东的战场,也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毕竟这生意本就不好做,要是在额外增加税收,恐怕连饭都吃不饱了。

旁边卖杂货的李婶正给一个妇人称线,闻言直起腰,手搭在额前望了望:“王大哥你看他喊的啥?‘大捷’?难不成是打赢了后金那帮鞑子?”

“可别是哄人的!”蹲在旁边修鞋的张皮匠哼了一声,锥子在鞋底上使劲扎了个眼,“前阵子听说萨尔浒那边打得凶,咱们的兵折了不少,这才多久,就能大捷?”

他话音刚落,马蹄声已经到了街心。那传令兵勒了勒缰绳,枣红马打了个响鼻,前蹄腾空踏了踏,他趁机又扬声高喊:“辽东大捷——徐督师麾下大破后金!斩首数万余——攻克赫图阿拉。”

“徐督师?是徐天爵徐督师?”一个挑着担子的书生猛地停住脚,担子两头的书箱晃了晃。他青布长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笔挺,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大哥!可是辽东那边的消息了?”

传令兵没工夫停下细说,只回头匆匆喊了句:“对辽东捷报!辽东各地皆有胜报!”说完一夹马腹,枣红马又像离弦的箭似的冲了出去,留下一串渐远的马蹄声。

这下街面上彻底炸开了锅。刚才还各自忙碌的百姓们,此刻都撂下手里的活计,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唾沫星子飞溅着议论起来。

“我的老天爷!开原和铁岭也赢了?”李婶手里的线轴“啪嗒”掉在地上,她也顾不上去捡,拉着旁边的妇人就喊,“他男人他二舅就在泛河卫当差,前阵子家书里还说城防吃紧,这要是真打赢了,那可是捡回一条命啊!”

妇人也激动得眼圈发红,攥着李婶的手直哆嗦:“真的假的?军爷没说错吧?我家那口子上回说,后金兵跟狼似的,攻起城来不要命,这......这就能打赢?”

“怎么不能?”王老汉把最后一把芝麻扫进簸箕,拍了拍手凑过来,“徐督师可是出了名的能打!别看人家年纪不大,但在辽东征战了数年,前年他在京师练兵,我侄子去当差,回来就说徐督师治军严得很,麾下兵卒一个个跟老虎似的,后金兵再凶,也架不住咱们的虎狼之师啊!”

“你们不知道这一次朝廷,可是下了大功夫征战辽东,出兵好几十万大军。”

“王大哥你这话在理!”一个背着褡裳的行商插了嘴,他刚从通州过来,褡裳里还装着些绸缎,“我在通州码头就听说了,徐督师带了新造的佛郎机炮去辽东,那炮一响,十里地外都能听见,后金的土城墙哪扛得住?估摸着是靠这炮打赢的!”

张皮匠却还是一脸怀疑,他放下手里的锥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佛郎机炮?我听我在兵部当差的远房表弟说,那些炮里十门里有三门是哑炮,真到了战场上,能顶啥用?依我看,这‘大捷’怕是掺了水分,说不定是为了稳住人心喊的。”

“你这老东西,嘴里就没句好话!”李婶瞪了他一眼,“就算掺水分,能喊出‘大捷’,总比传来败报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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